章节目录第 4 节麻将室鳞爪(第1页/共9页)

文 / 脑洞当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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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1999 年的冬天不算寒冷

听大人说是三十年难得一遇的暖冬

印象里只下了三场雪

都没有积出厚度

但江越第一钢厂依旧没能撑到新的一年

工厂倒闭后

厂区的家属院却莫名其妙地热闹起来

似乎失业的人们都打定主意集体回光返照

要在彻底颓废下去之前把剩余的精力挥霍个一干二净

家属院最热闹的地方莫过于麻将室

一排四间平房打通了

能摆八张桌

供三十二人打牌

五十来人看热闹

这地方先前是厂区的职工宿舍

职工陆续搬进楼房之后

就变作了仓库

但东西也存得不久

每隔一段时间就被盗一次

几个月下来

把偷东西的人锻炼得轻车熟路

一点作案痕迹都留不下来

保卫科抓不到证据

只能清仓上锁

把这地方空置下来

空置的这段期间

平房成了家属院里孩子们的鬼屋

他们打碎玻璃

从窗户爬进去

用红色的碎砖在墙上写写画画

然后添油加醋地将恐怖的发现从这里带出去

任杰曾经听陶气说

他在走廊里听见有女人生孩子生不出来的哭嚎声；又听李思悦说

她从其中某一间屋的门缝里看见里面摆着棺材

有干尸从棺材里坐起来

任杰胆子不小

看鬼片不用捂眼睛

但他没进去过

只能听别人说鬼屋里发生的一切

他有夜盲症

光是从破碎的窗户往屋里看

那团漆黑就能要了他的命

鬼屋的冒险持续了一段时间

直到平房被人承包下来

开成了麻将室

恐怖的传闻不攻自破

任杰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踏进去

在瓦数不高的暖黄色光源下寻找他那全身心沉浸在牌桌上的父亲

工厂倒闭的头一年

麻将室迎来了它的巅峰

无事可做的成年人们整日整夜地泡在里面

而处于寒假的孩子们也成天搬着凳子守在他们的家长身后

伺机上去讨五毛零花钱

任杰是这些孩子中的一员

但他并非为了零花钱

他的目的在外人看来难以理解

他是为了和他的父亲比拼耐心

如果后者不愿意离开这张桌子回家去

他就干坐在这里

什么也不干

哪里也不去

什么话也不说

就钉在椅子上

像个怨灵

他其实也没多想让父亲回家

只是把这当作是一种较量

仿佛耗赢了对方

就能为自己证明什么

大多时候

他的父亲耐心还没耗尽

同牌桌的其他人就看不下去了

他们会开口替任杰说话

把他的父亲赶下牌桌

那时候他就得逞了

但也有少数时候

他们会倒戈

叫任杰不要扫兴

自己去一边玩

每到这种时候

任杰就无声地看着他们八只手交叉在一起洗牌

把牌洗得哗啦哗啦响

他认真地想

这声音一定盖过了女人生孩子生不出来的哭嚎

她哭得那么惨烈

却没人能听到

李思悦的母亲也是麻将室的元老

她是个烫发

经常穿大红色羊毛衫或孔雀绿缎面衬衫的女人

打牌时嘴不能闲着

瓜子或是地瓜干是她最常带的两样零食

她把东西用塑料袋兜着放在腿上

每个人都可以过来抓一把拿去吃

有时她什么也没带

嘴就闲得有些焦虑

一定要不停地说话

她说话也有意思

都是人爱听的

麻将室的气氛被她带动起来

不常说话的人也开始说话了

他们的话题一开始围绕在吃

穿和电视剧上面

说不了多久

就自然引渡到不在场的人身上

每个人都有不在场的时候

每个人都有许多谈资

于是每个人的新闻从这里流传出去

在外面转一个圈

变成了新的新闻

再流淌回来

生生不息

快开学的时候

李思悦趴在麻将室的窗台上抄作业

左脚踝上拴着一根绳子

另一端系在窗台下的暖气管上

她的母亲用这种方法来看管她

把她系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不能把她一个人锁在家里

她会用尽各种方法打开电视

或者撬开门锁

溜出去疯玩

整个假期

她的寒假作业一笔都没动

再这样下去

她倒数的成绩也会成为麻将室的谈资之一

而这是她的母亲绝对无法容忍的事情

任杰在麻将室见到李思悦时

她正伸长了胳膊去拍趴在玻璃上的一只绿头苍蝇

梆地一声

苍蝇飞走了

窗户上的腻子掉下来一块

李思悦收回手臂

目光搜寻那只飞走的苍蝇时

也看到了任杰

她的目光里闪现出了欣喜

抄作业太无聊了

她迫不及待想见到一个同龄人

跟他随便说点什么

但任杰的视线从她身上扫过去

然后移动脚步

仿佛她是一团空气

他毫无理由地不喜欢这个女孩

于是努力地将这种不喜欢表现出来

希望她有点自知之明

但李思悦显然未能如他所愿

她走上来拍任杰的脑门

说：「你没看见我

」

任杰看看她

犹豫该说什么才能表达出自己的漠视

但还没找到合适的词汇

就发现李思悦是劈着叉的

她的左脚撇在很后面

身子往前弓着

系在她脚上的绳子不长

想碰到任杰

她就必须保持这样的姿势

然而即使劈着叉

她的身高竟然和任杰相等

可以平视他的眼睛

这一点让他的厌恶更加幽深

于是任杰撇过头去

继续寻找自己的父亲

就是在这个时候

他听到从李思悦母亲嘴里飘出来的话

「要不是传染病

能 https://www.yanqingzhan.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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