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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节_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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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六章(第3页/共7页)
文 /
季节
言|情|小|说|吧
合
她从来没有和父母谈过
只是到了六月二十九日
她结婚前两天
她才打了个电话给母亲
母亲六月三十号坐三轮车到碧云这里来了
算是“相”了女婿
也看了新房
母亲带着一对景泰蓝花瓶
此外什么也没有
母亲也完全了解新社会的新规矩
了解女儿的新心思新章程
母亲未置一词就走了
碧云为母亲的坐三轮与花瓶的成色的老旧而很感不自在
女儿甚至于没有要自己的父母来参加婚礼
而父母也就当真没有来
事实上二老的不在使他们两便了
其实周大纲到北京以后也很积极
不能说他不如碧云积极
他一下子成了个人物
开会
发言
宴请
迎送
会见
接见
祝酒
访问
中国人民志愿军跨过鸭绿江以后
他曾经在广播电台发表演说
代表各界人民坚决支持抗美援朝
“我代表……我代表……”发言稿里有多处这样的表述
开始
周大纲对于这种表述方式不很习惯
讲了几次以后他就胜任愉快了
他的到处讲话不再仅仅是他自己的事
他的背后有整整一界直至各界人民
他开始感到了自己的讲话以及干别的的重要性
他还多次参加过会见苏联贵宾
贵宾到来的时候中方主人自动按各人的地位排成一行
地位最高的人靠门口
最先与贵宾见面握手
其他人依次往室内排
周大纲十成有九是最靠里那一名
客人走的时候主人又排成一排
方向相反
地位最高的人在最里边
最先与客人告别
这种情形下边
周大纲则往往是站在门口了
宴会按地位排座次
每个人面前都有一个洁白的卡片名签
看到自己的名字堂堂皇皇地写在那里
周大纲便产生了一种榜上有名的欣慰感
心儿也就落到了实处
许多过去并不相识的人追着他叫他“周局长”“周主任”他是那个党派的华北分部的副主任
许多过去的熟朋友
早先是称他“老二”他的小名“有生”他的字“老弟”“小周”或者“老周”至多是叫“大纲”的
现在也赶着他口称官衔了……所有这些经验都是他在旧社会从没有过的
甚至是从没想过的
这些经验也与他曾经热忱地阅读过的巴金的《灭亡》《新生》
丁玲的《水》《韦护》
茅盾的《子夜》乃至苏联的《士敏土》《铁流》《我是劳动人民的儿子》《毁灭》里描写过的革命不大搭界
这使他感到更加新奇可喜
报纸上会偶然出现他的名字
报道他说了什么——代表某一界人士——或者参加了某项接待外宾的活动
这也使他颇为满足
深感自己确实是当了家做了主
他尝到了非常美满的滋味
他为新社会的新的生活新的地位新的路数而兴奋快乐
他乐不思旧——包括女儿
他深信把女儿交给组织比放在家里要好百倍出息百倍
他唯恐女儿革命革得不够
他丝毫不怕女儿革命革得不再认他这个爸爸
革了命就有了光芒万丈的越来越好的前途
他
女儿
他的家
革命
命运已经结为一体
女儿把他当做资产阶级来“划界线”
他和女儿又毫无二致地一心革命紧跟革命
他代表着许多人而成为革命中的一个有卡片名签的人物
归根到底他们是投入在同一个凯歌行进的事业里
队伍里
女儿不认他并不要紧
革命认他
组织认他
重视他
尊敬他
需要他
而女儿认革命
女儿唯革命之马首是瞻
这么说
女儿就一定会认他
不管中间还会有什么过程
还会绕什么弯子弯子越大越说明了新章程的非同小可
非同寻凡
他和女儿都是革命这个最亲密最温暖的家庭的成员
他们不但是父女
而且是同志同道同僚……他又有什么可不安的呢所以
他对女儿几乎可以说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虽然他无意如此
女儿带着女婿第一次进家门
他连过来看看都不看
他忙着接待市委统战部
华北局统战部的干部
然后是报社记者
然后是作家协会的副秘书长
然后是派出所的新任所长
新任所长要拜访他的管辖范围内的名流人物儿
所有的人都比女儿女婿更重要
客厅里不断传来他和客人们的说话声
大笑声
纵横生风
气宇轩昂
身材高大的母亲在生病
她与丈夫
女儿不同
她觉得事情变得似乎太快
幅度也太大了
这使她感到一种隐忧
她说不清楚
没有办法说也没有人可以说她的隐忧
她自己也觉得她的隐忧绝对不是思想进步的表现
她从早就喜欢舒亦冰
是她有意为他们撮合的
碧云一九四八年十八岁
刚上高中二年级
她就希望女儿完婚
完了婚退学也在所不惜
兵荒马乱的
一个十八岁的待嫁大姑娘是危险的
再说女儿与亦冰要好已经多年
再拖着不结婚就双倍的危险
她与大纲商量
被大纲一口否定
她气愤地说:“你呀
你读小说都读傻了
依你的
碧云的事儿凶多吉少
”大纲大笑
他已经接触了天津市的地下党的代表
他们已经在谈论天津的解放和解放以后的安排
忠于保密的许诺
他没有告诉妻子
妻子的妇人之见使他觉得可笑
她还不知道
天津市一旦解放他和女儿就是胜利者
女儿虽然没有与他谈过她的政治活动
她的思想的左倾他当然是看得出来的
说到底
她的思想的左转
还得归功于他呢
没有老子对于左翼文学的狂热
哪有女儿的矢志革命解放了
来北京了
丈夫高兴女儿高兴她也高兴
然后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她的理解的可能……到了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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