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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节_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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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五章(第2页/共6页)
文 /
季节
言|情|小|说|吧
你们俩是不是事先商量好了词儿你们俩是不是事先订好了攻守同盟
”大家喊道:“坦白从宽
抗拒从严
”于是满莎举起两手做出一种投降的姿势:“我坦白
我坦白
”他说
“无非是一个高矮问题
我们早料到了
我们决定正面迎击
决不退缩
你不在乎
我们更不在乎
要在乎我们俩就不结这个婚啦
这就叫一正压百邪
以毒攻毒
太公在此
诸神退位
”李意插嘴说:“你们刚才不是大喊坦白从宽
抗拒从严吗
你们猜怎么着
刚才我到洪嘉的新房去了
我看见人家送给他们的一面镜子
背面镶着一幅画
画的是两个公安人员押着一个反革命
不知道是不是送到刑场枪毙去
结婚送这样的镜子是不是差点儿劲呀
”洪嘉在另一张桌子边主动展开话题
噘着小嘴滔滔不绝:“结婚就结婚
反正早晚也得结
**连死都不怕
还怕结婚
我洪嘉连国民党都不怕
还怕丈夫
顶多结了以后不合适再离罢了
对不对
鲁若同志
”鲁若摇摇头
他说:“她有一点‘左’派幼稚病
干脆说是脱离了实际
脱离了群众
信口开河
吹牛皮不上税
说大话不罚钱
告诉你吧嘉嘉
从今以后
你嫁鸡随鸡
嫁狗随狗
生是老鲁家的媳妇
死是老鲁家的鬼魂
明白了吗
没有这个决心你就别嫁人
现在要反悔还来得及
赶明儿个
”他挤挤眼
“生米就成了熟饭喽
”洪嘉跑过来照着鲁若的肩背就捶
同时大喊:“不结了
不结了
退婚
”她顺手搂住离她最近的男同志万德发的脖子
她说:“跟鲁若结婚还不如跟万德发结婚呢
我宣布
不和鲁若结了
过几天跟万德发结
”大家一阵哄笑
万德发羞了个满面通红
躲又不能躲
推又不能推
接又不能接
认可又不能认可
但他还是硬撑着门面
硬壮着胆说:“欢迎欢迎
好
好
好
”同时
他一个劲地点头哈腰打背恭
一副低头认罪的样子
十分可笑
这样
洪嘉化被动为主动
变防守为进攻
以自己发动的调笑取代了旁人对她的调笑
年长一点
从老解放区来的同志不能不五体投地:城市的这些小革命
这些革命学生娃
硬是比老革命还革了个一塌糊涂祝正鸿穿着一身崭新的灰咔叽布中山服
在众多的平布至多是斜纹布干部服中卓然不群
闪闪发光
在老解放区
过惯了供给制生活的干部们
早已习惯了平布制服
斜纹布
那就是领导干部的标志了
老区那么多干部
待遇只分三类:大灶
中灶
小灶
百分之九十几的人都是大灶平布衣
斜纹布起码是中灶
已经够显赫了
所以当妈妈拿出一男一女共两套豪华的咔叽布制服的时候
祝正鸿推辞了老半天
妈妈显然是早就给儿子准备好了结婚礼服
妈妈虽然曾经建议儿子另择贤媳
但是当得知儿子最后还是决心与玫香永结同心以后
她便不再说什么
只是在高高兴兴地拿出咔叽布服装的时候
不自觉地幽幽地叹了口气
在决定了不理睬妈妈的劝告坚决地坚持地与玫香“好”下去以后
祝正鸿已经觉得忽然与妈妈有些生分了
听到这一声叹气以后便更觉嗒然若失
他简直不好意思接受妈妈的礼服馈赠
他觉得妈妈似乎正在离他而去
当然
最后他和玫香还是穿上了各自一套的又亮又结实又气派的咔叽布“礼服”
祝正鸿终于坐到了自己的婚礼席位上了
他穿着新衣服
戴着大红花
克制着由衷涌起的快乐的心潮
努力并着嘴唇
目光星火闪闪
喜而不露
临近婚期
他忽然觉得失去了自己的语言
一切的一切
都有现成的话在那里等着他
“好事多磨”“有情人终成眷属”“不是冤家不聚头”“一日夫妻百日恩”“在天愿为比翼鸟
在地愿为连理枝”“如鱼得水
如胶似漆”“小妹妹似线郎似针
哎呀穿在一起不离分”“哥哥呀走西口
小妹妹泪难流”“订下的日子你不来
崖板上踏坏我三双鞋”“花开堪折直须折
莫待无花空折枝”“同床共枕
倒凤颠鸾”“小小子儿
坐门墩儿
哭哭啼啼要媳妇儿
要媳妇干吗呀
点灯说话儿
吹灯就伴儿”……所有的文雅的
粗俗的
露骨的
隐含的成语
俚语
歌词
童谣……这方面的话儿都那么亲热
贴切
温柔
实在
花样翻新而又不离其宗
无穷奥妙而又都明晰是怎么回事
他简直说不清
那温热交融如醉如化的飘飘感充实感与消解感是玫香的柔软的嘴唇和胸脯带给他的还是这些美好舒适的语言带给他的
虽然他们还没有成为夫妻
还不算已经结了婚
有了这些语言
一想到这些现成的词儿
就跟已经结了婚一样熨帖
有了这些语言
他们已经比夫妻还夫妻了
他不管怎么样体味吟咏
咀嚼受用
也找不出这些现成话以外的新感觉新感触
他所兴高采烈地做着
经历着的一切
不过是重新验证一下已有的语言
重新走一遍早已经被现成的语言铺排定了的步子罢了
多么渺小的人
多么可怜的爱情
还自以为有多新奇多了不起多幸福呢
还在那儿咋咋呼呼喊喊叫叫的呢
还自以为与众不同呢
可怜的青年时代
唉
可这样的体会他又能跟谁去说呢
瞧
这一个一个的“新人”
连老洪有兰和老朱振东都正得意洋洋
天翻地覆呢为什么要这样狂呢
就算结婚也罢
娶媳妇也罢
入洞房也罢
又有什么可狂的呢
人活一辈子
娶个媳妇又有什么了不起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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