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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节_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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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章(第1页/共10页)
文 /
季节
言|情|小|说|吧
吃过早饭
洪嘉进入办公室
非常习惯和熟练地拉出自己办公桌边的木椅子
坐下
打开抽屉
把各种文件材料拿出来摊了一桌子
其中有各基层团组织上报的汇报
总结
计划
简报
小结
大部分材料都是手写的或复写的
极少数打字机打的
便已经显得非常隆重了
洪嘉头一天已经与鲁若通了电话
说好了今天上午她要去找他
然后他们一起沿着紫禁城筒子河散散步
他们要商量关于结婚的事
鲁若已经提出来好几次了
一提到结婚
洪嘉就有一种被火烫了的感觉
革命者应该恋爱
恋爱本身似乎就带有革命的味道
大胆地去追求幸福
勇敢地去接触禁果
沉醉于一种高尚而又热烈的激情
但是革命者将怎么样结婚呢
像旧社会的先生
太太
老头子
老婆子一样地过日子
她不太情愿……但是鲁若的头发自来带一点弯曲
鲁若的眼睛小而圆
很亮
睫毛也粗
眼眶又有些陷下去
她再也没有看见过别的男人长过这样的眼睛
鲁若的目光是燃烧的
他盯着她看
有一种穿透力
有一种无法拒绝的亲密
使她想起吹糖人的小贩用热锅熔化的糖稀
鲁若的眼睛常常使她激动而又不自在
她不能不想起自己的过于圆的脸庞
她真希望那样的眼眶长到自己脸上
那她就更像她自己希望的那个样子
最好像一个苏联姑娘
所以她不能拒绝鲁若
但她又实在不想马上见到鲁若
吃完了饭她应该工作
桌上摆的文件
材料越多便是工作越多
所有的材料都写着青年的进步
青年团员的先锋模范作用
青年团的活动丰富多彩
她把这些材料整理归堆
分别放在不同的卷宗里
她觉得卷宗这两个字很严肃也很费解
她想不出为什么这些反映年轻人的蓬蓬勃勃的面貌的材料要叫做什么“卷”
什么“宗”
卷宗两个字实在是老气横秋
其实她不喜欢机关工作
她喜欢的是和青年们一起座谈
唱歌
跳集体舞和喊口号
她喜欢和大家一起聆听领导同志
老革命家
革命的理论家
作家做形势报告
每一句话都拨开云雾
每一句话都像精神的维他命一样被她吸收
化成力量
然后她和大家一起鼓掌
把手拍红了
拍肿了
拍疼了……让这万众一心的掌声把敌人的叫嚣淹没
把敌对的阶级和帝国主义吓死
但她还是得整理各种文件材料
没有掌声
有的用大头针
有的用回形针重新固定一遍
把弄折了的角展平
一会儿拿起五页材料
一会儿拿起十页二十页材料竖起来在桌子上戳一戳
用手抹一抹
以便把材料对整齐
没有歌声
但是纸张并非一个规格
片艳纸的开张似乎大一些
白报纸的小一些
美浓纸由于过软又易皱
简直无法说它是大是小是整齐是不整齐
没有理论家的报告
其实有二十分钟也就整理得差不多了
但她还是不断地叠齐又翻开
看一眼又叠起来
没有青年人的多汗的笑脸
她想念鲁若了
他们已经有差不多两个星期没有见面了
上次的约会是在新落成的新街口电影院
他本来要去舞会的
她偏要去看电影
他们本来就是通过跳舞才相识的……在一年多以前青年团与工会联合举办的友谊舞会上他来邀请她来了
那时候她正因为几次恋爱的失败而万念俱灰
那一段段往事至今回忆起来仍然十分痛苦
她长得像洋娃娃
她有两个深深的酒靥
她爱笑
她的笑声与歌声嘹亮清扬……然而
她碰到的是怎样的不幸哟那是一九四九年的冬天
她的实足年龄只有十九岁
那时她是光华女子中学的团总支书记
党支部委员
她们学校欢迎了一批参加战斗英雄模范大会的代表到学校做报告
其中有黑山阻击战中的神枪手
有横渡长江时一马当先的民兵连长
有五次为伤员输血
二十几次在炮火中抢救伤危战士的女卫生兵
还有一位新组建的海军部队的战士周建安
周建安驾驶的从国民党海军手中缴获的炮艇被国民党空军炸沉
他在茫茫的东海上游了七十多个小时的泳
终于回到了我东海舰队的基地
周建安穿一身白色海军制服
白色大盖帽子
肩宽个儿大
十分英俊魁梧
做报告前他正规地起立
立正
行举手礼
目光炯炯扫射会场
立刻掌声雷动
做完报告
散会以后
女学生们议论他所讲的内容
更议论周建安的风度:真帅啦
真体面啦
真棒啦
可以说周建安征服了全体青年人
使洪嘉备感激动的却不是周建安
而是一个又瘦又高
微微驼背的山东汉子李生厚
李生厚的父亲是因为抗租被地主活活打死的
打死后吊在大槐树上暴尸三日
李生厚的母亲被保长强奸后上吊死了
李生厚从六岁便从这个村到那个村
从这个县到那个县地流浪
他从小过的是乞讨的生活
做报告的时候他脱下鞋来让大家看他的脚
他的右脚有两根脚趾被恶狗咬掉
那就是他的悲惨的童年的乞讨生活留下的印迹
日本兵来了以后他被抓去修战壕
被塌方的石头砸破了脑袋
他被当做死尸扔到了窑坑里
在动手掩埋他和别的尸体以前他忽然又活了
活了以后他被捆绑起来投入一艘运输船的底舱
饿了三天三夜拉到了日本
到了一个叫做濑户内海的地方
日本人用机关枪押着他们做苦工
他因为吃不饱饭而浑身浮肿
又由于挨皮鞋挨皮鞭挨枪托浑身上下都是硬伤……一九四五年日本投降以后他又回到了山东
很快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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