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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节_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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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章(第1页/共10页)
文 /
季节
言|情|小|说|吧
赵林对于洪无穷目睹他们萧连甲的哄闹感到相当不安
洪无穷还太小
无法理解他们这批年轻人的不平凡的革命经历
无法理解他们的革命意志
革命激情
革命决心
革命岗位与革命职责
看到他们那样的闹哄
洪无穷很可能认为他们是一帮嘻嘻笑笑的毛孩子
很可能洪无穷对他们的虔敬受到损害
很可能他们的庄重
严肃和激越的本质被外表的嬉皮笑脸所掩盖
洪无穷又太大了
他已经懂得了革命
懂得了划清界线
懂得了站稳立场
懂得了有许多事情是非常严肃
非常神圣
完全不寻常的……如果他完全不懂这些
本来也无所谓
赵林来自北京的远郊区
那个区很早就划归北京了
但实际那里离北京很远
四面环山
交通不便
口音介于河北山西之间
那里的老百姓自称来自山西省洪洞县的大槐树
由于六七十年前的一次大饥荒
人们在洪洞县的大槐树下聚集
分散
各找生路
同时一代一代地传告下去
他们是从那棵树下来的
虽然他们散居华北
西北各地
虽然他们当中现在的活人没有人见过洪洞县更没有人见过大槐树
但是他们坚信那棵大槐树是有的
坚信大槐树边一定有关于他们的祖上的艰难岁月的记载
(事实正是这样
山西洪洞县有一大槐树
大槐树边有关于一次逃荒的记载
)赵林的祖父是一个在乡间行医的中医
在四面山间
他是唯一的也是极着名的医生
中医应该是家传的
但是赵林的父亲完全没有耐心去背诵那无尽无边的汤头歌
他的不肖使祖父大发雷霆
把他赶出了家门
他与人合伙做生意
赚过几个小钱
终于蚀了本
后来便在一家小煤窑做记账先生
他只有赵林这一个儿子
却有五个女儿
五个女儿平平淡淡
儿子却聪颖活泼异常
于是
不只是因为性别的优越
实实在在是因为智力的出类拔萃
赵林从小在家中在村中都成为众人瞩目的大人物坯子
六岁的时候一位来自山西的吹笛子的盲人给他算命
说他的八字扣上了“飞龙卦”
他将大富大贵
盲人忙不迭地跪下给“小少爷”磕了头
作为报答
激动中的记账先生把经商生活硕果仅存的两块刻有袁世凯头像的银元——俗称“袁大头”——给了盲人
赵林虽然幼小
但此事给他的印象非常深
终其一生
他从六岁时的价值两块光洋的神卦里获得了永远的鼓舞
信念和动力
在上小学的过程中
赵林只承认平均分第一才是自己的成绩
他年年考第一
次次考第一
只有小学三年级第二学期
他因为吐泻不止有一个多月没有上课
这学期的总平均分他名列全班第三
获悉第三名的结果以后
他浑身打起冷战来
他没吃晚饭
他做了一夜噩梦
他甚至于想跳崖
他们乡镇的一位受婆母气的新媳妇就是跳崖死的
他知道那是一条路
这时他想起了那位给他磕过头的盲人
那个盲人的左眼是完全闭着的
眼皮瘪瘪的
好像压根儿就没长过眼球
盲人的右眼的眼珠像一个玻璃球
发出一种奇异的光
由于盲人看不到赵林一家看得到的东西
所以他们相信他能看到他们看不到的更加重大和神秘的东西
盲人关于他的大富大贵飞龙在天旺相占尽将星护佑的预言还没有应验
他怎么可以
怎么可能跳崖身亡呢
事实上
说不定是老师算分算错了呢
当然可能啦
没有算错
说不定看错了呢
比如把8看成5或者3
把9看成6
把7看成1……这为什么不可能呢
也许老师也正在纳闷
怎么赵林的总分不是第一而是第三呢
也许一两天以后
三五天以后老师会纠正自己的错误
也许校长会纠正老师的错误
也许他很快就会得到通知
他的考试成绩仍然是全班第一
请了一个月的假他可以考第一
请了两个月的假他仍然可以考第一
谁让他特别聪明
谁让他占了“飞龙在天”的上上大吉卦呢等到高小毕业以后
他小小的年纪历尽艰辛考到了北平市
开始
他住在他父亲的煤窑东家的在城里经营的一个煤铺里
尽管开始说得很客气
他在那里是借住读书的
他的父亲是记账的先生
他的爷爷是号脉的先生什么什么的
尽管在父亲把他交给煤铺掌柜的时候掌柜的满口答应
还说什么:“您就放心吧
您少爷能到北京城里念书
那是您家的造化
也是咱们村咱们山沟的造化
少爷念好了书
高升发财
是您的指望也是乡亲们的指望哩
”实际赵林很快尝到了寄人篱下的滋味
他说话带着“怯”味儿
同学笑他
煤铺工人也笑他
他发现他的爷爷和父亲这两位先生
在山沟沟里还算先生
到了北京城就什么也不是
“乡下孙还进北京念书呢
瞧他那两步走儿
”同学们这样说工人们也这样说
“乡下孙”
开始他没听懂这是什么话
后来才明白了
他血冲到脸上
他想点一把火
把学校烧掉
把煤铺烧掉
最好把北京城烧掉
“乡下孙”就是“乡下的孙子们”的简称
原来城里人认为
乡下人天生的矮两辈
乡下人就是城里人的孙子
“赵林
买包烟去
”“赵林
打壶酒去
”下学以后
掌柜的任意差遣
光是下学以后的差遣也罢
偏偏上学以前也有这种差遣
“赵林
提一桶水来
”“赵林
把洗脸水给我倒了去
”“到上课时间了……”有一次赵林怯懦地申诉
“到点了你不早起来
光知道吃现成饭
你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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