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第三讲炎凉世态悲惨世界(第3页/共3页)

文 / 王蒙

言|情|小|说|吧

烧了

没烧的

归你

然后啪啪啪

十万卢布就往里面扔

这个加尼亚被污辱得太厉害了

他没有去够这个钱

而另外有一个梅什金公爵

这个公爵完全寄托了陀思妥耶夫斯基自己的经历

既有羊癫风

又被假处决过

这个真正爱纳斯塔西娅的男人

这个时候就羊癫风发作了

而那个比较赖的小子呢

也晕过去了

陀思妥耶夫斯基能把这个社会描写得黑暗到这个程度

让你难受到这个程度

实在是惊心动魄

我补充一个情况

也许是很有意义的

大家知道捷克有一个很有名的作家

在中国也很火的

就是米兰·昆德拉

这个米兰·昆德拉曾经被一个演出商邀请

把这部《白痴》改编成话剧

但是米兰·昆德拉在仔细读完这本书之后拒绝了这个邀请

他觉得《白痴》这本小说太煽情了

对感情的描写太夸张了

把感情写得这样疯狂

这样夸张

这很可能是不理性的

很可能让人做出什么恐怖的事情来

所以他拒绝接受改编《白痴》的任务

当然

我们还可以举许许多多的其他的例子

但是我更愿意和大家一起探讨另一个问题

那就是为什么文学作品里常常会散发出这样一种消极的

悲观的

偏激的情绪

为什么文学当中充满了悲叹

中国古人也说穷愁之诗易工

欢乐的文章难写

你越是穷愁

文章写得越好

“文章憎命达”

“从来才命两相妨”

说法很多

都是这个意思

对这个问题

我觉得我们可以展开一下讨论

第一点

我认为

作家们都是非常敏感的人

尤其是现实主义的作家们

他们都有一种对社会的批判

对弱者的关心和不平

俄罗斯在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的时候出现了那么一大批精彩的作家

是无与伦比的：托尔斯泰

屠格涅夫

陀思妥耶夫斯基

契诃夫

冈察洛夫

谢德林

简直说不完

他们虽然都不是共产主义者

但是他们对社会的批判

在客观上唤起了民众

俄罗斯开始了二十世纪以后的一次又一次革命运动——二月革命

十月革命

等等

社会矛盾

阶级矛盾确实非常敏锐地反映到了作家们的身上

第二点

我想在作家们的身上还反映了一些问题

和社会制度

意识形态并没有特别密切的关系

那和什么有关系呢

和人生的许多奥秘得不到解答

人生的许多痛苦得不到解脱有关

人出生以后

随着时光的流逝

会慢慢地变大

慢慢地变老

用佛家的说法是生

老

病

死

最后你也不知道你会成为什么样子

人都有这样的一种悲哀

这个和意识形态无关

与政治信仰也没有关系

与社会制度也没有关系

李白在他的诗里早就说过：“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

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太短暂了

让他感到悲哀

别人还很难帮助他

你怎么帮助他呢

给他吃一点延长寿命的药

做做外科手术

都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所以

李白在一篇文章里面还说过：“夫天地者

万物之逆旅

光阴者

百代之过客

”就是他对人生本身有一种悲哀的感觉

第三点

文学里有这些悲叹

是因为作家的文学个性是非常强烈的

这种文学个性呢

它是浪漫的

是感情化的

又是理想化的

所以作家们经常会对这个不满意

对那个不满意；对这个哀叹

对那个愤怒

我想这也是一个原因

我为什么要讲到这一点呢

因为在与文学的接触当中

我们无法回避作品里的这样一种悲叹

这样一种悲悯或者是悲愤的情怀

但是对这种情怀

我们该如何来理解

我觉得我们也是可以讨论的

我有一个想法

就是作家们的这种悲叹

表现了作家们一种很善良的期待

就是他们希望生活更好一点

比如说契诃夫

他写《洛希尔的提琴》

把亚科甫写得那么粗暴

那么愚昧

那么野蛮

他底下的潜台词很清楚：你本来应该好好过日子

你本来应该对你的妻子好一点

你应该对你的邻人好一点；你不要只知道一个人死了之后会买你的棺材

一个人活着的时候

可能会对你有更多的安慰和更多帮助

他有这样一层意思

有的女作家描写女性在爱情上受到的种种折磨

甚至于用十分激愤的话说：这个世界上

一个好男人也没有

我其实非常同情这样的女作家

我觉得这表达的是一个渴望

就是男人应该更好一点

我希望所有的男读者在读完这样的作品以后

能得到一个教训

就是作为一个男人

对你的女友也好

情人也好

妻子也好

女同伴也好

应该表现得更善良一点

更忠诚一点

更有责任心一点

至于那些对于势利眼的描写呢

反过来说

就是对于忠义的呼唤

一个人对待自己的朋友

亲属

应该从更长远来看

应该与人为善

应该帮助别人

这样的话

不管我们读了多少消极的

悲观的

愤怒的作品

我们仍然可以从中得到一种积极的影响

今天的这个问题

我就讲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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